春在故乡绿满园

2023/5/4 15:11:09粮油市场报收藏

我负责巡检的这条街区位于城郊，东头有家蔬菜种子公司，每天人来人往，生意繁忙。青椒、茄子、丝瓜、黄瓜、西红柿等苗秧，层层摆放在一板一板的营养钵里，跳动着绿意。终于一日熬不住了，便拐过去见样买了4棵。付了钱准备离开，又听说还有番瓜、西瓜的嫁接苗卖，遂转身买了2棵。一根藤上拽出不同样的瓜，想想都觉得神奇。

购买者多为农民，城里人自然也有。虽说没有多少空地，夹缝里插针，方寸中绣花，阳台、墙角、花坛，一律不放过，图个乐呵，顺带满足一下乡愁。破脸盆、破花盆、破陶罐、破瓦当，甚至连旧轮胎都用上了，挨溜儿往阳光里一放，每日起早带晚浇水、除草，在一起唠些家常，或者坐着呆望。丑与孬，长辈不考究，小辈也不怪，高兴就好。菜们也自觉，长得葱茏、水灵，不娇气，简单而大条，像小时候的自己。

地多不用愁，这是农村的好。老家房子刚翻建，带了前后院。地基是新的，都是老屋土墙的土，只是太多砖头瓦砾。本意留待建假山修鱼池用的，推土机碾得瓷实。一时心血来潮要种菜，便用了周末时间，沿着水泥道整出几垄地儿来。铁锹都挖弯了，汗湿一身，才算勉强可种。又赶去小镇拉回一袋有机肥，学着母亲的办法，淘米水泡烂，疏土拌匀，每个坑里填一抔。

母亲是个闲不住的人，好像一年四季只有忙嘴这一件事。那时没有院子，只能在门前圈一块地，篱笆一围，就是她施展身手的大舞台。河边剐些柳条或竹枝，斜插在黏土抟的围垄里，细草绳编牢，中间留个柴门出入。篱笆墙低矮稀疏，与别家总不一样，鸡鸭猫狗几乎不用力就能跳进跳出，简直形同虚设，但这一点儿不妨碍母亲每日颠儿颠儿地忙。韭菜、青菜、莴苣、大蒜、刀豆、黄瓜、丝瓜、瓠瓜、菜瓜、番瓜……各归其位，清明栽下，谷雨一过，各种藤蔓缠绕，瓜叶层层叠叠，跟着光蓬蓬勃勃地生长，恣意地开花、挂果。鸡鸭鹅在草丛里或挥爪觅食，或拍翅梳羽，或追逐嬉闹，打情骂俏，我们在地里疯玩，抓蟋蟀、蝈蝈、蚂蚱，捕蛇捉蛙逮蛤蟆，脚上手上身上全染着斑斑绿汁。女孩子总是那么安静，她们在一旁扑蝴蝶嗅花香，或看小鸟趴在豆架下啄花蒂上的露水。母亲蹲坐篱笆门口掐菜，守着我们，偶尔发出一两声轻喝。母亲的眼睛亮得如篱笆上攀爬的牵牛花，那是天下最美的花。

老家菜园年年都一样，似乎从来没有变过，即便我们后来一个个长大成人，去了外地工作，父母也会年年应时栽种，地里横行，架上乱爬，青青绿绿，摇摇摆摆，像他们生的又一群淘气的娃。母亲走后，父亲便接了手。他人老心气大，一寸都不舍得荒弃。栽那么多，怎么吃得完呢。我舍不得他累。吃不完就让它们绿着，老，也好看，自己给它们自己看。父亲生气道。病倒的那段时日，躺在床上他还不忘关照：地不要荒了不要荒了哦，一定得种上。园子有菜，家才是家。听了让人心里一阵阵泛酸。

很多年前，农村人争着往城里跑，考学跳出农门的让人羡慕得直咽口水，没考走的父母哪怕翻出箱底也要买个蓝户，拼命挤进城里。城市风才刮了多久啊，现在又削尖脑袋往回钻，哪能那么容易回头呢？眼见着城里人潮汹涌，乡村却是半天不见人影，我便猜想，假如能像当年一样开卖农村蓝户，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情景？前几日好友群里有人感慨：一直想做一个种菜的老农，这辈子怕是不可能了。果真如此，她的理想就不难实现了。

于是庆幸我的根还在老家。每逢周末，我都要匆匆赶回去。到家首要的便是直奔菜园，取桶拎水，持锹培土，除草修篱，然后再把父亲推过来看。父亲的脸上洋溢着孩童般的笑容，也让我的心中涌出无限春意。

我半月前栽下的蔬菜秧子，目前除了枯死了两棵，其余的都活得很好，牵藤散叶，绿意盎然。它们滋养着我的心，让我变得柔软、充盈。想象着白天看它们在园子里默默生长，牵着时间走过来，跨过去；夜晚枕着它们的呼吸入睡，醒来梦里都是它们清幽的香味。这样的平凡美好，恰如某小品里的一句台词：惬意他妈给惬意开门———真是惬意到家了。（晴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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