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场月夜

2023/6/25 14:51:55粮油市场报收藏

夕阳沉下去，暮色笼罩了大地。稀稀落落的人开始拥向麦场。此时，麦场一片安静，扎成捆的麦子堆积如山，沉默不言。山山相连，高低起伏，绵延成一片麦海。你立在麦场中，瞬间会感到自己的渺小。人们收割了麦子，却迷失在麦子的怀抱。那成捆成捆的麦子哟，堆积着幸福，盈满了喜悦。

孩子们都放了假，在麦场上捉迷藏或追逐打闹。那一阵阵欢乐的笑声，弥漫在麦场上空，成为孩提时代难忘的回忆。

玩累了，躺在用蒲草编织的凉席上，柔软、舒适。眼前的天幕低垂，星繁而亮，一颗颗像钻石，闪烁着银光，而月亮，害羞地挂在天空一角，如镰，如钩。父亲拿来了收音机，里面正播放着单田芳或田连元的长篇评书。静静地听完一段，还想听下段，可下段只能明天此时才有，那种可望不可及，又无可奈何的心情，如今回想，顿觉韵味悠长，思绪绵绵。

有怕蚊虫咬的，点些晒干的野蒿，青色的烟气融在夜色中，无从寻找。点着的野蒿，有浓烈的草药味，蚊虫无法近身。几个乡亲，吸着烟，聚在野蒿边，谈天说地，笑声不断，烟火一明一灭，在黑暗中闪烁。抽完，他们用脚狠狠把烟头踩死，以防不测。麦场这地方，不用说，禁烟禁火。更多的，像我家，铺张草席，支个蚊帐，便能美美地度过一晚。家里麦子多的，会抬一架单人床，挂上蚊帐，很讲究。有狗的，把绳子拴在床腿上，外人经过，狗便狂吠不止。

有忙得晚的，家人会送点饭来麦场。馒头就着咸菜，喝瓶啤酒，应付一下完事。也有在灯（用来夜间巡视的一种矿灯，用时长，附带一灯罩，可作台灯用）下打扑克、下象棋的。打扑克的，爱打够级，三人一伙，六人开战，里面规则很多，但极其有意思。下象棋的，人不多且年长，观棋者不言，只听见“啪啪”的棋子相碰之声。

白天在麦场飞翔的蜻蜓、蝴蝶、蜜蜂，都不见了踪影，但再黑的夜，依然有虫儿在飞，依然有蚊子在歌唱，依然有萤火虫一闪一闪的光亮。此时，空中最壮观的，莫过于蝙蝠。一群蝙蝠飞来飞去，不时发出一阵阵声响。不知是在呼唤同伴，还是猎到了食物。我爱逗它们，用块小石子，扔向它们近旁的空隙，它们误以为食物，会疾飞过去，有时一只，有时两三只。到了近前，才发觉上了当，重又飞走。再扔，它们仍旧扑过来，屡试不爽。便笑它们很傻。如今觉得，傻的不是它们，而是自己，它们在黑暗中扑过去有错吗？不扑过去，又怎知是不是自己想要得到的。

麦场周边有几个新挖的池塘，也成为我们欢乐的场所。学校在放麦假时，严肃声明，禁止游泳。因老师大都是本村的，白天游泳常常提心吊胆。万一被老师发现，开学时受处分是少不了的。但天热，加上麦收，身上痛痒难忍，泥垢一抓一把，不洗个澡不痛快。于是向父母央求晚上游泳。这时父母一般会答应，但有条件，就是和大人一块去，以保证人身安全。还有，不能进池塘的深水，只能在岸边浅处游玩。这些，已足以让我们心花怒放。池塘很安静，黑幽幽的，岸上的树叶，微风一吹，哗啦啦地响。几只青蛙，听见脚步声，扑通扑通地跳进水中。我们脱个精光，大喊一声，跃入池塘。那时，我才学会“狗刨”，动作还不熟练，时不时让水呛入口鼻之中。大人们有水性好的，已经游到池塘中间，举起一只手，然后沉入水底，试探水有多深。有时，几个水性好的会比赛，看谁扎猛子扎的远。刚才还说着话，立马不见了人影，过了一会儿，远处的水面浮出几个黑脑袋。在月光下，怎么看都像漂在水上的几个大西瓜。大人们洗完了，不管情不情愿，我们都要跟着回去。

澡后，人们身心舒爽，很快在晚风吹拂下，在麦香陪伴中，伴着悦耳的蛙鸣虫叫，沉沉地进入梦乡。（时佃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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