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红薯情

2023/11/2 10:38:26粮油市场报收藏

□郭增吉

红薯对人们是有恩的，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帮助我们渡过了重重难关。现在再也不愁吃喝。但我对红薯的爱好，丝毫不减当年。我时常自嘲说，咱就是红薯命。

红薯对人们是有恩的，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正饥饿的时候，帮助我们渡过了重重难关。

当年生产队交罢公粮，留足储备粮，分到人头上的，每天也就几两粮食。红薯算粗粮，五斤红薯折合一斤细粮，相比之下，比细粮实惠。所以队里挤出相当面积的土地来种红薯。

红薯浑身是宝，几无弃物。深秋下霜前，队里按人头分给各家一片红薯地，然后家家户户都到地里捋红薯叶，一趟趟地用小推车推回家。到家后，将其放入大铁锅里煮得半熟后，再捞出来，用清水淘净，放在一口大缸里。放满后，用一块大红砂石压在中间，再加上清水泡着。每家至少有一大缸。沤一冬天，到来年开春青黄不接时，红薯叶就成了最好的蔬菜，人们称它为老缸菜，一直支撑到五月天。早上把红薯叶菜掺到玉米、谷糠的混合面里，捏成菜窝窝头，一顿饭就这样打发了。晚上挖一勺子红薯叶，放在稀饭里，喝起来很香。中午如果吃小米干饭，就把红薯叶菜用清水淘净，两手使劲搦干水，用筷子散开，撒上盐，拌点蒜汁，那味道很是鲜美。我的记忆中，小米干饭配红薯叶菜，就是当时最好的伙食了。有时候饿极了，没有饭吃，甚至直接食用红薯叶菜。一天午饭时，门口来了一位盲人，我家那天正好做的是小米饭配红薯叶菜，母亲把自己的那碗饭端给了盲人，而自己仅仅吃了一碗红薯叶菜。

红薯从地里刨出来后，被分成了两类，一类是好点的，放在了红薯窖子里。赖一点的，或者损伤了的，要晒成红薯片。

红薯片晒干后，留一小部分煮饭吃，其余大部分用碾子碾成了面。红薯面可以有多种吃法。可无论如何做造，都只是为了糊口，为了活命。那时候临近的村子有集会，母亲会用红薯面包上萝卜青菜馅，做一篮子包子，到会上偷偷地卖几个零花钱。她老人家自己舍不得吃一口，总是饥肠辘辘地回到家，喝点红薯叶稀饭了事。

往红薯窖子里放红薯时要格外小心，不能蹭掉皮，不然红薯会感染病菌，烂掉。上世纪60年代初，我才几岁，我大哥结婚典礼时，中午吃的是杂面条汤煮红薯。偏偏那年的红薯坏了，外表却看不出来。用嘴一咬，苦得要命。结果吃罢饭后，满院子都是吐的烂红薯，我们全家都很尴尬，却也无可奈何，实在是太穷了，没有能力再为客人做一锅饭。

红薯保管得好，在窖子里放一段时间，就糖化了，吃起来绵甜可口。那时没有水果，没有糕点，甚至连一块馍片也没有，我常常饿得肚子咕咕叫，有时便偷偷拿一块生红薯啃着吃。因为口粮紧缺，生红薯也不能随便吃的，母亲看到了，虽然不怎么责备，可自己也不好意思。

那时的食谱实在简单，几乎都与红薯有关。早晚一般是糠疙瘩、窝窝头和米汤煮红薯交替着吃。午饭偶尔改善伙食，吃一顿小米干饭配红薯叶菜，大部分时间是红白萝卜杂面条汤，稀得能照出人影来，里面煮着几块红薯。母亲总告诉我：父亲、哥哥要上工干活，先让他们吃，你捡小的盛。印象中，我小时候几乎没有吃饱过红薯。母亲和我一样，常常挨饿，其实父亲和哥哥们也没有放开肚子吃过。直到上世纪70年代上高中时，红薯还伴随着我。往学校走时，从家里带一袋红薯和二升小米，几元钱，就是一个月的伙食。中午，学校食堂用蒸笼为我们蒸红薯，条件好点的同学用饭盒或网兜，我们条件差的用一根粗铁丝串几个红薯蒸，红薯挨着铁丝的地方都染成了黑色，也舍不得丢掉，也要咽到肚子里。1980年我到乡中学当民办老师，因为困难，还和学生一块蒸红薯吃。

后来我转成了公办教师，家属也相继把户口迁了出来，没有了土地。现在的生活和过去相比，不知好了多少倍，再也不愁吃喝了。但亲戚朋友知道我喜欢吃红薯，便常常送些给我。我对红薯的爱好，丝毫不减当年。

红薯如影随形，和我相伴。一路走来，我时常自嘲说，咱就是红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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