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油茶树

2024/2/19 10:16:03粮油市场报收藏

□杨冬胜

与油茶树相逢，是与山野的契约。山野生长着原生态的油茶树，高大与矮小并存，质地坚硬。油茶树是常绿乔木，叶子密密匝匝，带着蜡质，呈现出生机勃勃的样子。特别是在冬天，更能显现其生命的强大。

油茶树一直令人喜爱。三月雨中红透。与繁花似锦不同，油茶奉献的是茶包，小树上生长的是叶儿茶包。新发的油茶嫩叶是红色和淡绿色的，叶儿茶包与叶子区别不大，属于叶子的变体，但是多了肉质，未成熟时，味道生涩，成熟时，会翻卷着白色的皮，味道鲜美。

大的油茶树几乎不长叶儿茶包，满树结着桃子一般大小的果子茶包。未成熟时是红色的，苦涩不堪；成熟后红色退却成白色，味道酸甜。孩提时的我们，不管成熟与否，看见了便爬上树，一概收入囊中。较大的油茶树，树干上布满锈色的灰尘，常常会飞入眼里，让人极为难受。但喜爱茶包超过了受苦，用手一擦或者一洗，照样生龙活虎。大人们说茶包还可以炒着吃。贫瘠的乡野，吃着炒茶包，别有一番趣味。

油茶开花与百花不同，时节是秋天。油茶的朋友是野菊花、枇杷花。油茶花的颜色是绚丽的白，与枇杷花一样，漫山遍野，好似下了一场诗意的雪。喜欢这场雪的除了蜜蜂还有孩子。这时，上山砍柴的我们，会扯一段空心的小草，牵一枝油茶花贪婪地吮吸蜜汁。

油茶在乡野是一种重要的树，因茶籽能打茶油。茶油是乡野之民喜爱的食用油，比菜籽油还要贵重。采摘茶籽的任务，大人忙不过来时，孩子们也会参与其中。

采摘油茶，最好的时段是油茶果子尚未绽开的时候，太早、太迟都不行。太早，尚未成熟；太迟，油茶籽粒散落树下，捡起来会很麻烦。彼时的油茶树，树形较为高大，茶籽摘起来比较辛苦。有站在地上牵引树枝即可摘到的，也有需要攀爬到树上摘到的。攀爬到树上采摘的油茶果子往往不能穷尽，高处的只能忍痛割爱。

油茶果采摘回来，晒干后可以卖掉，也可以去油坊榨茶油。如果收获的茶籽不是很多，可手工煮茶油。

对于煮茶油，我有一种特别的情感。少年时，母亲经常煮茶油。那时家乡的野生油茶树已经开始没落。我和小弟利用休息的时间漫山遍野捡茶籽。一般我们捡得20多斤茶籽就十分满足了。

母亲一般选择冬天煮茶油。第一步是现将晒干的茶籽在铁锅里炒香。炒茶籽是个技术活，不能炒得太老，也不能炒得太嫩，否则都影响煮茶油。母亲是有经验的，火候把握得恰到好处。炒好后茶籽被倒进碓码里舂。母亲这边分几次炒，我就在碓码里舂。我不断地边舂边用棍子翻，至到把茶籽舂碎，富有粘性。

这时，便是将舂好的茶籽材料倒进锅里掺水煮了。水是根据茶籽多少按比例放的。既要保证茶油析出，也不要太多浪费柴火。烧火之前，母亲先将锅里的茶籽搅拌好。火塘里火苗红红，不一会儿，空气里弥散着柴与茶油的香气。这时，每隔一会儿就要进行搅拌，不然茶枯会被烧糊底。火一把一把地烧，锅里的水不断蒸发，茶油不断析出，屋子里弥漫着热气，散发出一种温暖的感觉。

通常在一个小时之后，锅里的水就被蒸发掉了，只剩下析出的茶油和茶枯。母亲的判断源自水是会炸和飞溅的，而油不会。一般来说，二十斤茶籽会煮出四到五斤茶油。母亲很是欢喜。

茶油色泽透亮，散发着清香。用茶油炒出的菜很香很可口。我们最喜欢母亲用茶油炒酸菜和油炒饭。吃着原生态手工茶油做的饭菜，心里有一种简单而又别样的幸福。

茶油的价格很贵。母亲用原始的方式获得了茶油，我们不得不佩服母亲的手艺，以及乡野之民与草木契合的智慧。

当杂交油茶大兴其道之时，茶油与我们的距离更近了，但我仍然怀念简单的方式。我们动心的是身体力行的快乐，连梦呓也与油茶树相关，久远的记忆在面对一株株油茶树时倏然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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