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谷仓

2023/4/27 15:54:46粮油市场报收藏

去年春节回家，发现有着30多年历史的谷仓被改成了一个大的储物柜。问母亲为啥要改成这样。母亲说，现在没有粮食进仓了，改成柜子可以放其他东西。

家里的谷仓曾经是我们家最大最重要的物件。父亲一直在外乡教书，家里的大小事都是母亲一个人担着，包括打制农器具、家具、整修房屋。母亲就像一个男人，打理着一个农家所有的事。

还是大集体时，由于家里人口少，劳力也就母亲一个人，所以每次从生产队分粮食我家总是全队最少的一家。回来后，母亲脸上总是阴沉着，一声不吭地将不多的稻谷或是麦子或是胡豆豌豆什么的倒进不大的木缸。有时会自言自语地说，等以后粮食多了，一定得打一方谷仓。

后来，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母亲就像是一部永动机，没日没夜地在地里劳作着。插秧收稻，点豌种麦，全是母亲一个人。父亲也只是在农活最忙的时候回来做几天。分田单干的第一年，家里收了2000多斤稻谷。母亲脸上乐开了花。稻谷还在秋日的阳光下摇摆着头的时候，母亲就张罗着请村里的木匠进家，打一方占了半间屋的谷仓。我问母亲干嘛打那么大一方谷仓。母亲笑着说：“家有谷仓，遇事不慌。”直到后来的许多年后，我才知道对于以种粮为主的农家来说，谷仓是一件多么重要的物件。

那个时候，村里缺少木材，只要能用的树都会被砍掉，或是建房，或是制做家具。父亲教书的地方在一处高山，那里人口少，树木多，就买了十几棵比碗口还粗的杉树。那次请了七八个亲戚和乡邻，才把那些树木运回家。木匠指挥着几个人将木料锯成打制谷仓需要的尺寸，然后刨板、凿孔、装制，三天时间，就造了一口高约2米、厚1.8米、宽与老屋开间相同、能装上万斤粮食的谷仓。谷仓被分隔成4个小仓，按大小划分，最大的仓装稻谷，其次是麦子，再就是其他杂粮。

母亲看着打好的谷仓，笑着说以后装粮食不用愁了。有一年我回家，远远就看见老屋前的稻场上晒着浅黄的谷子，被晒耙梳成起伏有序的谷浪，闲适地在秋日的太阳下泛着金色的光芒。母亲坐在屋檐下，出神地看着谷子，我连喊了几声都没有听见。那年我考上大学，转户口时需要交粮食。母亲开心地拉开谷仓的小闸门，放了差不多400多斤谷子，还请了幺叔，加上我三个人背着稻谷去了镇粮管所卖粮。路上遇见有熟人打招呼，母亲总会大声回答，给儿子办转户口卖粮食，去上大学的。看得出来，母亲虽然被100多斤的谷子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但还是那样昂着头，喜笑颜开地回答别人的问话。

随着时光流逝，母亲渐渐老了，父亲也退休了，谷仓也渐渐旧了。早前种植水稻、小麦的田地也改种了经济价值更高的柑桔。柑桔采摘后直接被商贩拉走，用不着谷仓，谷仓变成家里多余的物件，非常占地方。我多次说把它拆了，母亲就是不答应。听父亲说，母亲时常痴痴地呆坐在那口谷仓旁边，一坐就是大半天，茫然地望着空空如也的谷仓，一句话都不说。

我听了，知道母亲是怀念曾经谷仓满溢的日子，深深地感知到母亲对田地、粮食、谷仓那份融入骨子里的爱，是其他任何物件都替代不了的。（鲁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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