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麦田

2024/6/17 10:47:04粮油市场报收藏

□郑玉超    我的父亲出生于上世纪40年代。他与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年近八旬，仍然攥着两亩土地，命根子一样，舍不得撒手。    松土、播种、施肥、除草、灭虫和收割，这所有的活儿父亲都曾亲力亲为，就像哺育一个婴儿，事无巨细，不厌其烦。    对于收割麦子的往事，它在我的记忆里，真切又沉重。我是在乡下读的中学，每逢农忙，学校就早早放了假，为的是让学生回家参加农忙。1980年，家里的地有10亩多，全靠人工收割，我和两个幼小的妹妹也要下地干活。远远望去，麦穗齐崭崭金灿灿，锋芒毕露，麦田广袤而辽远，我的头皮一阵发麻。    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割完啊？我握着镰刀站在田头，小声嘀咕。父亲望了我一眼，说，只盯着麦田不动手，光抱怨不去做，那永远也割不完。只见他摸起镰刀，弯腰下了地，日头下，密密匝匝的麦子哗哗倒下。    父亲的话，我信。于是，我跟在父亲身后，揽起麦子，飞舞镰刀，豪情万丈割了起来，父亲欣喜地望着我，让我觉得自己正在干一件无上光荣的大事。可是，刚割上一会，我就感觉腰酸背疼，赶忙直起腰。父亲回过头，说道：“不能老站起来，那样会越来越累。”我“嗯”了声，弯下腰继续割麦。    不一会儿，我又不自觉地立起身，看到自己已被父母落得很远。面前的麦子一棵棵支楞着满头的芒刺，重重叠叠，一阵风起，摇头晃脑，似乎在无声地嘲笑我。    千盼万盼中，全家终于割完了一小块地。尽管这样大小的     麦田还有好几块，可我心里却莫名的轻松。父亲早套好了驴车，我们将一捆捆麦子放上驴车，垒成一座小山。烈日下，父亲挥动着鞭子，嘴里吆喝着，一路欸乃有声，好一幅动感十足的劳动剪影！途中经过一座桥梁，桥面坑坑洼洼，陡峭不平。老驴打着响鼻，奋力拉车，父亲双手紧紧握着车把，身体前倾，渐渐弯成一张弓，吃力向前。有一次，那车竟在桥坡上停了下来。老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仿佛已用尽全力。父亲脸憋得通红，脖子上暴着青筋，纤绳在他的光膀上勒下深深印痕。父亲右手攥着鞭子，却不敢松手挥鞭，生怕一松手，车子就从桥坡上滑下来。歇了一会儿，父亲大喝一声，腮帮颤抖着，铆足了劲才将驴车拉了上去。    五年前，老家的土地基本都流转到大户手里，搞规模化、机械化种植。对田地充满感情的父亲根本不听我们劝说，硬是留了两亩地。如今又到了挥镰时节，大地正在演绎着最美的辉煌，一幅金灿灿的画卷正从远方铺展而来。然而，我的父亲却躺在乡下的医院里，艰难地斜倚在床上，不住地念叨着。母亲知道，父亲心里放不下家中的两亩麦田，就宽慰他，现在不是从前了，割麦子有收割机呢，你在不在家不打紧。    父亲咳嗽着，脾气又上来了：“我不在家，别人能收得干净？”一副永不服老的样子。他挣扎着想要爬起，努力了一会儿，终于叹口气，很不甘心地颓然躺下。    （作者单位：江苏省宿迁市粮食和物资储备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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