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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种一粒粟

2023/3/13 15:15:56粮油市场报收藏

移居城里后,我所生活的情感空间基本是在家庭与单位之间。我深深感到异乡城市的交流半径远没有乡下农村那样宽广富足。比如,住在同一个小区的人,哪怕是一墙之隔的邻里,相互之间也少有接触,彼此之间唯有持续的磨合方能从陌生中脱胎出来,而这样的过程却需要漫长的等待。

可在几天前,邻居家的孩子突然敲开我家的门说,叔叔,你学过唐代诗人李绅的《悯农》吗?我说当然学过。他又问,叔叔,那你知道粟是什么植物吗?我一时语塞,只好摇头。转瞬间,孩子的脸上露出稚嫩的微笑,纯真而又不失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或许他知道我在粮食部门工作,因此觉得我可以解释他内心的疑惑。但我还是疏忽了。数年来,在游走于城市与乡村时的闲暇日子里,我对五谷以及其他作物是略知一二的,比如生长于北方田野中的一棵麦苗,又比如扎根在水乡江南里的一株水稻,但我却不曾对粟有过研究。

“粟”的汉字最早见于商代甲骨文,《说文》中对其解释是“粟,嘉谷实也”,“粟”的本义解释是谷类的子实,在古代泛指粮食或谷物的统称,《管子·治国》中有言:“民事农,则田垦;田垦,则粟多;粟多,则国富。”可见“粟”的社会地位不同一般。从植物学史来看,粟是一种起源于中国或东亚的古老作物,有着悠久的栽培历史,是新石器时代黄河流域主要的农作物。唐代以前,粟一直是中国北方民众的主食之一,通称“谷子”。秦汉时期,粟为种植最多的谷物,唐宋时期粟的种植地域一再向南扩展,逐渐成为全国性粮食作物。直到宋末,水稻和小麦占据主导,粟的历史地位才逐渐淡漠。

又或许因为与粟有关的唐诗大都过于凄凉,其中蕴含着劳动者无以言表的艰辛与苦楚,少时,我很少读过关于粟的唐诗。犹如李贺在《长歌续短歌》中说的那样:“渴饮壶中酒,饥拔陇头粟。凄凄四月阑,千里一时绿。”一粒粟的旅行从开始就充满穷困,内心的敏感以及潜在的认知告诉我,诗中的故事多半得不到期待中的美好,而那样的负累多了,心会跟着颓然。善写“长吉体”的李贺素有“诗鬼”之美誉,可他身为宗室王孙仕途坎坷,功名无成,最终在忧郁病笃中英年早逝。也像卢照邻在《早度分水岭》中对命运的悲叹:“丁年游蜀道,班鬓向长安。徒费周王粟,空弹汉吏冠。”在这种沉重的腔调里,我仿佛看见一粒粟总是带着使命前行,从春种到秋收,执拗而又决绝地攀爬,宿命一样向上生长。

幸运的是,时光不会在阴暗中一直孤独地面对风霜,历经岁月磨难之后,阳光终将会把大地照彻出融融暖意,犹如深埋于泥土中的一粒粟,它背负着哺养世间生灵的重任,从遥远的农耕时代走向文明社会,让衣食无忧的千年之梦变为生活现实,在春天长成一片绿意,赋予生命淡淡的荣光。如此,我便可以信誓旦旦地跟邻居家的孩子解释粟的发展史,我也可以告诉他,春天种下一粒粟,只需用心去浇灌,待到秋天,收获的不止是万颗种子,还有满心的梦想、对乡土的眷恋以及尘封岁月里的那些爱与疼痛。(刘中才)


责任编辑:王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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