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卜亦菲

2017/9/5 9:40:16王张应收藏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爱萝卜者众，虽然它极其平常，甚至低贱。萝卜对生存环境要求不高，南北方皆宜种。淮河以南萝卜秋种冬收，一般不在田地里过冬。在南方，萝卜到了春天就会显老。萝卜老的标志是空心，原本结实水润的萝卜内瓤，变成干枯蓬松的絮状物。在吾乡，有句俗语叫“空心萝卜”，意说人上了岁数，身体不再结实，没啥用了。此语多为自谦，也用于调侃。
    出身低微的萝卜，在众多菜蔬里，算得上一样好菜。萝卜的好，好在味道上。
    新鲜的萝卜，香脆、多汁、味甜，怎么做都是一碗好菜。前段时间，从书上读到了古代两位文人美食家有关萝卜的文字。一位是明末清初的李笠翁，他在《闲情偶寄》里说：“生萝卜切丝做小菜，伴以醋及他物，用之下粥最宜。”一位是清代的袁子才，在《随园食单》里专门列举了萝卜：“萝卜取肥大者，酱一二日即吃，甜脆可爱。有侯尼能制为鲞，煎片如蝴蝶，长至丈许，连翩不断，亦一奇也。承恩寺有卖者，有醋为之，以陈为妙。”这等闲情雅致的文人，爱吃且会吃，吃出了常人不可言表的味道和情趣。
    萝卜的好，除了味美，还有色美，给人视觉享受，养人眼球。最常见的是白萝卜，一切两开，汁水汪亮，洁白如玉。偶尔也见青皮萝卜和红皮萝卜，其内瓤比外表更好看。刀切面上，白里透绿，白里隐红，质地极似玛瑙。胡萝卜表里如一，通体粉红，横着切断，可见类似树木年轮的圆圈，有点像眼睛。据说多吃胡萝卜对眼睛有益，估计其中少不了有“吃啥补啥”的理念在。把不同颜色的萝卜切成丁块，放在一起，做成凉拌菜，那颜色真可谓五彩缤纷了。这道菜很容易让人想起多年前那位幽默风趣的老太太和那个儿子般年轻人表演的小品，年轻人开饭店，以五颜六色的萝卜糊弄食客，美其名曰：“群英荟萃。”老人家性直不阿，不与同流，一针见血指出那是“萝卜开会”。
    好吃好看，还不是萝卜的最好。萝卜最大的好处，是它的养生功能。“萝卜上市，医生没事”“萝卜进城，医生关门”“冬吃萝卜夏吃姜，不用大夫开药方”“吃着萝卜喝着茶，气得大夫满街爬”……此类谚语，不胜枚举。元代有位不知其名的诗人，为赞美萝卜写下了如此诗句：“熟食甘似芋，生吃脆如梨。老病消凝滞，奇功真品题。”在诗人眼里，萝卜生熟都好吃，还能防治小毛病。明代李时珍对萝卜极力推崇，主张每餐必食，他在《本草纲目》中说萝卜“大下气、消谷和中、去邪热气”。
    萝卜的籽实也有药效。小时候因为消化不良，没少喝味道很苦的焦茶。那焦茶便是用萝卜的籽实老火炒制而成，最能消解腹胀。
    萝卜的好，人尽皆知。置身俗世沾满人间烟火味的萝卜，却有一个不俗的别名，尚不广为人知。别名很文雅，叫菲，与芳为邻，人称芳菲，或者一字叠用，叫菲菲，皆为美好的字眼。
    不信？萝卜不配以“菲”为名？那就该去请教《诗经》了。在《诗经·风·邶风·谷风》中，会读到这样的诗句：“采葑采菲，无以下体？”诗中的“菲”，便是萝卜之类的草本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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