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小满

2023/5/22 10:56:15粮油市场报收藏

日暖但不炎热，月圆还未盈余，叶茂远非盛极，水满尚无外溢。物至于此，小得盈满；人行此时，多有欢喜。

的确，阳台上那盆半个月前就抽出穗子的冬小麦，借着初夏的暖阳越长越旺，用手捏一捏，不再虚空，不再软塌，我能感觉到里面的籽粒已渐趋饱满，只是还未完全成熟。

那是4月中旬，我采访当地一位农业科技推广专家，在他的高产高效攻关试验田里挖回来的。当时，虽说大地已有了绿色，但大部分麦苗还只有一拃长，只有他那片地里的麦苗像羊群里的骆驼，高出别人好几倍，且齐刷刷、绿油油的。阳光下，每一棵植株，每一片麦叶，都泛着绿莹莹的光，可爱极了。

看着整齐匀称、健壮挺拔的麦苗，专家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随手剥去一株麦秆的外皮，见麦管中间已经孕育出细嫩柔润的穗子时，更是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当即制作出一款麦笛，放进嘴里吹起来。虽然算不上悦耳动听，但从断断续续的乐音里，我能听得出流泻于他心底的那份小小满足与小小成就感。

望着阳台上即将变黄、即将成熟的麦穗，我想起了小时候吃过的烤青麦。麦子将熟未熟时，揪上一把穗子，放到灶火上烤，等麦芒和外皮都烤焦了，用手一揉一搓，再用嘴一吹，手里就只剩绵软鼓胀的麦仁了，吃一口，那个香那个甜，任时光飞逝，却依然驻留在了我的记忆深处。

“麦穗初齐稚子娇，桑叶正肥蚕食饱。”何止是一群只会爬行的蚕宝宝呢，楼后的那片桑树林，之前还只是鸟儿们的天地，还只是蝴蝶翩翩起舞的乐园，近几日，却发现有人影在里面晃动。走进去一看，那些青涩的小桑果好多已泛出了奶白色或紫黑色。呵，真是一个不小的惊喜。从此，那片枝繁叶茂、氤氲着香甜气息的桑树林，也成了我休闲换脑的好去处。

每天，当看书眼睛累了，或是笔耕到词穷时，我就会拎一个小篮子，钻进那片林子。仰起头，举起胳膊，将白白胖胖或黑黑紫紫的小桑果一个个摘入篮中。

采桑葚是一件既健康又开心的事。在阳光的照耀下，在绿色的萦绕中，在这个负氧离子充足的天然氧吧里，要不了半个时辰，模糊的双眼便清晰如洗，酸疼的颈椎也感觉轻松了许多，就连在房间里苦思冥想、断了章法的文字，忽然间就有了接续下去的灵感和思路。还有可爱的小鸟们，我在这边采着桑葚，它们在那边叽叽喳喳啁啾个不停、觅食个不停。整个林子，就它们最热闹、最欢实。有一次，我刚将一颗采摘下来的桑葚送入口中，就见一只小鸟在邻近的树上对着我一个劲儿地鸣叫。我好生奇怪，便停下来望着它，心里想，是嫌我抢了它们的美食吗？这一园子的桑树，这密密麻麻的桑果，哪里能吃得完？是想跟我唠叨几句吗？可惜我不懂鸟语，只能欣赏它们美妙的歌喉和灵巧的舞姿了。

这样的日子，每年都能持续一个多月。时间长了，在享受快乐享受美味的同时，我竟然从中得到了一点点启示，收获了一点点哲理。

虽然同在一个园子里，甚至同在一棵桑树上，但桑子们成熟的时间是各不相同的，有早有晚，有先有后。采摘的时候，我当然首选那些成熟得刚刚好的桑葚。这样的桑葚，看起来晶亮圆润饱满，捏起来有弹性，汁液不流淌，吃起来更是甘甜可口。而那些熟过了头的桑葚，手还没碰到，在树枝的晃动或是微风的吹拂下，就会坠落在地，甚至风平浪静都能听见“啪啪”的声音，而掉在地上的桑葚，不是沾染上一身尘土，就是摔个稀巴烂。每每看到这样的情景，我心里就涌起一丝难过，一丝怜惜。也许你会说，这只是植物的一种自然现象，不足为奇。但透过这种现象，是否也揭示了某种蕴含在其中的道理呢？

人们常说“水满则溢，月满则亏；自满则败，自矜则愚。”《尚书》里也有“满招损，谦受益”的说法。无论在古人的观念里，还是在现今的世道里，超越极限的圆满都是不可取的。植物是这样，人是这样，一切皆如此。满而不盈，满而不溢，满而不损，是万物最美妙的时刻，是世间最好的生存状态。

也许是悟到了这些人生理念，也许潜意识里认为小满就是个人名。所以，在写作这篇文章的时候，我的脑海里老是有个影子在晃动。有好几次，我分明感觉到她已经走出来站在了我的面前。她是那样的年轻，一张出水芙蓉似的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略显单薄的身形还不丰满。她宛若一朵小花，含苞欲放；她犹如一条小溪，清浅纯净；她更像我窗台上的那几株麦穗，有待于发育成熟。她就是小满，一个浑身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女孩，一个眼里充满着渴望与憧憬的纯真少女。

看到小满，我就想，如果时光可以倒流的话，我愿意放弃拥有的一切，回到我的小满时代，回到我的青春岁月。重塑一个自我，重塑一个少一点遗憾多一点完满的自我，让自己的人生，在小小的满足里，得到完善，得到提升。

小满，是四季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它留给万物的，是未满的空间，是向上的节律，是小得盈满的张力；而留给人们的，则是希望，是期待，是更多的欢喜。（华丽，作者单位：农发行新疆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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