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芄兰

2017/7/17 16:55:25匿名收藏

  

作者单位：农发行安徽省分行  

□王张应  

芄兰是一个极富诗意的名字。该是某位女子的名字吧。果真是女子，她就是个知书达理的女子。芄兰出身书香门第，是《诗经》里的一种植物。  

《诗经》读得早，至今已30余年。识得芄兰之美名，也早。《国风·卫风·芄兰》曰：“芄兰之支，童子佩觿。虽则佩觿，能不我知。容兮遂兮，垂带悸兮。”读《诗经》时，只知芄兰是一种植物，被那个懵懵懂懂不解风情的童子佩带在身上，作为一种炫耀的饰物。从那时起，芄兰便以问号的模样进驻心间，在心里安居，一住就是30余年。  

喜欢胡适那句名言，大胆地假设，小心地求证。对于心中疑问，一直没有放弃追索。当年，书上的解释实在简单，芄兰，一种植物，又名女青。不明白女青为何物，在有限的经验积累里，无从查找女青踪影。很长时间里，关于芄兰，逗留在芄兰即女青，女青即芄兰，一个类似于“鸡生蛋蛋生鸡”绕人的怪圈里。  

一个偶然机会，读到三国时吴国学者陆机的《毛诗草木虫鱼疏》。这本书专门针对《诗经》中提到的动植物进行注解，可谓中国第一部动植物专著。从中发现关于芄兰的注解：“芄兰，一名萝藦。”有这萝藦之名，便多出一条寻找路径。顺藤摸瓜，竟很快寻到了答案。这是一种多年生草质藤本植物。藤蔓长可数米，断之，有乳汁。茎圆柱状，下部木质化，上部较柔韧，表面淡绿色。叶子心形，柄长，顶端丛生腺体。花为总状式聚伞花序，花冠白色，有淡紫色斑纹，花冠裂片披针形。果实黄绿色，近梗蒂处浑圆，果身椭圆，头部尖尖，极似一个肥大的辣椒。其表面比辣椒平整，没有皱褶。  

如此介绍文字，越看越觉眼熟，眼前立刻浮现出一幅遥远的图景。少居乡下，大山脚下小河边，是孩子们嬉戏的天堂。  

至今记得，河埂上草木丛中，有一种喜欢缠绕其他草木的藤状植物。其藤茎极像山芋藤，叶子也极像山芋叶子，花果不似山芋。山芋很少见花，即便开了也低调，不引人注目；这花却开得热烈，有些张扬夺目。山芋不结果，但有实。实为根茎，不挂枝头，深藏土里。它结果，果似一枚小青瓜，纺锤形。瓜老即开裂，成两只小瓢。  

内瓤是一些黑色的籽粒，每颗籽粒上都有一丛放射状的绒芒，类似蒲公英的籽粒，风一吹籽粒便飞走了。它飞到哪里，来年春天，那地方就会多出这种看似山芋藤、山芋叶子的植物。这种藤状植物的藤或者叶柄被折断，即流出白色汁液。其汁液流出量，比山芋更多，颜色更白。  

这种藤叶植物，曾经是耕牛口中美味。牛吃过的草茬上，挂着星星点点白色汁液，牛嘴角也流溢着大量白浆。似乎牛嘴里咀嚼的新鲜草料汁水太过丰沛，来不及吞咽，便有一部分溢了出来。  

在大别山区，人们叫这种多汁的植物为羊奶草，也有人叫它老人瓢。羊奶草之名，是因为它的白色汁液而起。至于老人瓢，则是因为它干裂的果实了。  

后来，翻开《本草纲目》，从李时珍笔下得到了印证，萝藦即女青。继而，又于明朝天启年间倪朱谟编纂的《本草汇言》中，看到如此描述：“萝藦，补虚劳，益精气之药也。此药温平培补，统治一切劳损力役之人，筋骨血脉久为疲痹者，服此立安。”这才知道萝藦原是一味好药。  

曾经遥不可及的芄兰，一直将其视为某种虚无的高雅之物。没有想到，它竟是早年见过至今存有记忆的寻常植物，一种益人之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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