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宣帝安定边疆：剑与犁的交响

2023/10/19 10:51:40裴会永收藏

汉宣帝刘询在位期间，国家政治清平，百姓安居乐业，呈现出蒸蒸日上的局面。经过多年苦心经营，宣帝设置西域都护府，开创了中央王朝有效管理西域的先河，平定西羌叛乱，安定了河湟地区，晚年更是以高超的政治智慧，成功使匈奴归附。昭帝和宣帝统治近四十年间，社会生产重新走上了恢复发展的轨道，史称“昭宣中兴”。在宣帝重新安定边疆的过程中，屯田戍守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公元前51年正月，匈奴呼韩邪单于赴长安觐见汉宣帝刘询。这是百余年汉匈较量的转捩点，在此之前，“自乌孙以西至安息诸国近匈奴者，皆畏匈奴而轻汉”，呼韩邪单于“朝汉后，咸尊汉矣”，西汉盛世至此达到顶峰。宣帝因四方戎狄相继臣服，命人在麒麟阁上，为曾作出重大贡献的大臣绘制画像，有霍光、赵充国、苏武等十一人，表彰他们对中兴汉朝的辅佐之功。

宣帝在安定边疆的过程中，采取一手执犁、一手仗剑的方略，以军事斗争为先导打开局面，以屯田戍守为手段巩固边防，既保卫了边疆的安全稳定，又解决了西北边陲的军粮供应问题。屯田卒“平时操耒耜为农夫，遇惊执干戈为战士”，亦兵亦农，劳武结合，“因戍营田，因田积谷。兼兵民之力，省飞挽之劳”。后世对西汉屯田有“先代之良式”“千古之策”等喟叹，历代的西域屯田莫不以此为要式而效仿。

经略西域设都护

宣帝出生于公元前91年，祖父是汉武帝的太子刘据。因受“巫蛊之祸”牵连，尚在襁褓就被投入大牢。廷尉监丙吉痛心太子一家无辜冤死，让厚道谨良的女囚乳养皇曾孙，这个婴儿经历几场大病，竟然顽强地活了下来，起名为“病已”，意即大病痊愈。汉昭帝去世后没有子嗣，武帝之孙昌邑王刘贺继位，旋即被废。公元前74年，皇曾孙刘病已（后改名刘询）继位，在位25年，是为宣帝。

宣帝即位后处理的第一件大事，便是出击匈奴，救援乌孙。其后，汉朝与西域、匈奴发生了数次争夺屯区的冲突和战争。屯田戍守为汉朝经营西域、打败匈奴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宣帝更因首次设立西域都护、将西域纳入中央王朝的有效管理而彪炳史册。

昭宣之际，匈奴不断侵犯亲汉的乌孙，甚至要求乌孙交出和亲的解忧公主，断绝与汉朝的往来。公元前71年，宣帝派五将军率十五万骑，配合校尉常惠督领的乌孙精锐，大败匈奴，成功解除了匈奴对乌孙的威胁。

常惠早年跟随苏武出使匈奴，被困匈奴十九年，熟悉西域的情况，此次因战功被封为长罗侯。常惠奉使赏赐乌孙返回，临机决断，征调西域诸国军队五万人，征讨龟兹当年袭杀校尉赖丹之罪。武帝晚年，搜粟都尉桑弘羊上书在轮台东屯田，武帝深悔连年征伐给国家带来的苦难，没有批准屯田奏议，颁布轮台诏，与民休息。轮台东有可灌溉的农田五千顷以上，在此屯田可以震慑西域诸国，帮助乌孙。昭帝时任命赖丹为校尉，赴轮台屯田。龟兹仇恨在其边境屯田，袭杀赖丹。常惠将袭杀赖丹的主谋斩首，此后常驻乌孙赤谷城，屯田积谷，疏通丝绸之路，调停西域纠纷。

在解忧公主和常惠的努力下，乌孙成为汉朝在西域最亲密的盟友，武帝断西域右臂的构想，终于在宣帝时见到成效。

车师是汉朝与匈奴争夺的战略要地。车师王与匈奴联姻后，建议匈奴截断汉朝与乌孙的联系通道，西域又出现不稳的迹象。

公元前67年，宣帝派侍郎郑吉和校尉司马熹到渠犁屯田，储备粮食，准备攻打车师。秋收时节，郑吉征调西域诸国军队一万余人，加上屯田兵卒一千五百人，进攻交河城，大败车师。

郑吉派吏卒三百人到车师屯田。匈奴的大臣认为，车师土地肥美，又靠近匈奴，如果被汉军占有，垦荒屯田，将会对匈奴构成威胁，不能不争夺。匈奴多次袭击在车师屯田的汉朝军民。郑吉率领在渠犁屯田的兵卒前来救援，被重兵围困。宣帝派常惠率军救援，郑吉退回渠犁。汉朝立新车师王，将车师百姓迁徙到渠犁。车师王靠近屯田汉军，亲附汉朝，终于安定下来。宣帝任命郑吉为卫司马，负责鄯善以西南路地区的安全事务。

伊循城是汉朝在鄯善的屯田所在。公元前77年，骏马监傅介子痛恨楼兰多次截杀汉使，遂刺杀楼兰王，改其国名为鄯善。昭帝封傅介子为义阳侯。新鄯善王担心匈奴报复，请求汉朝派军队到其境内肥美的伊循城屯田。

公元前65年，卫侯冯奉世护送大宛等国客人，返程至伊循城，听闻莎车王万年和汉使被谋害。莎车国扬言，西域北路已经归附匈奴，还攻打南路诸国。鄯善以西汉通往西域的道路被阻断。卫司马郑吉、校尉司马熹当时被困北路。冯奉世和副使严昌商议，如不打击，莎车势力坐大，必将危及西域的稳定。于是征调各国军队进击莎车，攻拔其城。此后，西域诸国安定。

公元前60年，匈奴发生内乱，负责统辖西域的日逐王欲降汉，派遣使者到渠犁告知郑吉。郑吉率领屯田军队和龟兹诸国五万兵马前往迎接。宣帝封日逐王为归德侯。

日逐王降汉，意味着匈奴统治西域的终结。宣帝下令设立西域都护府，任命郑吉为第一任西域都护。西域都护负责督察西域三十六国，如发生事变，则奏闻朝廷，能安抚则安抚，不能安抚就调兵讨伐，从而使汉朝的号令得以颁布于整个西域。“汉之号令班西域矣，始自张骞而成于郑吉”。鉴于车师地理位置重要，汉元帝即位第一年，就在车师设置戊己校尉，掌管屯田事务。

金城屯田平羌乱

羌人活动在青海湖一带。武帝设置河西四郡，隔断匈奴与西羌的联系。匈奴一直想联合羌人对付汉朝，不断遣使引诱西羌联合攻占张掖、酒泉，隔断汉朝通往西域的道路。在匈奴的唆使下，羌人结成联盟，渡过湟水游牧。宣帝派光禄大夫义渠安国前往羌中解决问题。义渠安国召集先零羌各部首领三十余人，将其中凶悍狡诈者全部杀死，又纵兵袭击先零人。此举引发各羌人部落的怨怒，遂侵犯汉朝边塞，攻打城池，杀害官吏。义渠安国率领三千骑兵防备羌人，遭到袭击，仅带少量兵马逃回令居（今甘肃永登）。

年逾七旬的名将赵充国主动请缨。公元前61年夏四月，宣帝派赵充国率领金城（今兰州）军队进攻西羌。羌军多次挑战，汉军坚守不出。赵充国转告各羌人首领，本次讨伐主要针对先零羌，凡是能够帮助朝廷讨伐先零羌的部落，不追究罪责，还要论功行赏。以此招降羌人部落，分化瓦解被裹挟反叛的羌人。

原羌人的土地及无人开垦的土地，约有二千顷以上，其间邮亭多颓坏。赵充国先后三次上书宣帝，提出留兵屯田金城郡，才是稳定羌人的长久之计。

赵充国深谋远虑，老成谋国。进入西羌后，派士卒入山砍伐林木六万余株，存于湟水之滨，为屯田作准备。赵充国对屯田有深刻的理解和认识。他在奏疏中详细阐述了留兵屯田好处，共有十二条。其一，万人留屯也是备战，耕田积谷，威德并行。其二，屯田挤占了羌地，使其不能占有肥沃的田地，削弱其经济实力，使其内部分化。其三，民田与军垦并行，互不干扰，不影响农业生产。其四，骑兵一个月的消耗，足够屯田士兵一年的消费，撤回骑兵可以节省大量费用。其五，到了春天，调集士卒，顺黄河和湟水将粮食运到临羌，向羌人显示威力，作为镇压和谈判的资本。其六，闲暇时，安排士兵用砍伐的木材修缮邮亭，充实金城郡……

经过激烈的廷议，宣帝采纳了屯田的建议，还设置了护羌校尉，专门管理羌部，兼管屯田事务。

汉匈和好静边戍

呼韩邪单于被郅支单于打败后，率众南下至五原塞，表示愿奉国珍，到长安朝见宣帝。公元前51年正月，宣帝举行隆重的欢迎仪式，设宴款待呼韩邪单于。二月，单于归国。宣帝派长乐卫尉高昌侯董忠、车骑都尉韩昌率领一万六千骑兵，又发边郡士马以千数，送单于出朔方郡鸡鹿塞。董忠等留卫单于，助诛不服。又向边郡转运谷米，前后三万四千斛，供给单于及其部众。自呼韩邪单于朝汉后，西域诸国皆遵从汉朝号令，周边的民族政权全部置于中央王朝的统治秩序之下。

宣帝去世后，汉元帝刘奭继位。郅支单于对汉朝心怀怨恨，杀害了护送其子回王庭的汉使卫司马谷吉。郅支单于自知负汉，率领部众向西逃窜至康居国。其彪悍好战，搅得西域惶恐不安。西域副校尉陈汤为人沉勇，富有谋略，向西域都护、骑都尉甘延寿建议，征发大军直至单于城下，千载之功可一朝而成也！公元前36年，陈汤矫制征发西域诸国军队、屯田兵卒，出兵比大宛更远的康居。大军攻破单于城，将郅支斩首。至此，汉朝将匈奴彻底征服。陈汤上书汉元帝，“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这一次，屯田再次发挥了重要作用，陈汤率兵奔袭数千里，沿途所需粮草大多来自屯区。相比武帝晚年贰师将军李广利第一次征伐大宛，因饥饿减员十之八九的悲惨景象，可以想见宣帝西域屯田规模之宏大、思虑之深远。

郅支既诛，呼韩邪单于且喜且惧。公元前33年，到长安请求和亲。元帝把王昭君嫁给单于，改年号为竟宁，意即边境安宁。单于非常欢喜，上书称，愿意保护汉朝边塞，传之无穷，请撤除边塞防务，让战士复员。郎中侯应熟悉边塞事务，认为不妥。侯应说，周秦以来，匈奴不断侵略边境，北方边塞长达一千多里，武帝出兵将匈奴赶到大漠以北，修堡筑路，派军队屯田戍守，边境才稍稍安宁，如果罢除边塞防务，多年的投入损失难以胜计，后果不堪设想。这不是维护边郡长治久安的良策，这样做，不能威慑制伏夷狄。元帝下诏：“勿议罢边塞事。”

宣帝来自民间，熟悉社会情状，知民事之艰难。亲政后着力整顿吏治，推行一系列招抚流亡、安定民生的政治经济措施。他多次下诏减免租赋，还重新核定官田，将空闲的官田给贫民耕种。宣帝十分注重考察官员，用吏多选贤良。西汉循吏以宣帝时最多，他们留意农田垦辟、农桑水利，是以农业连年丰收，谷米价格曾低至每石五钱，是西汉农业发展最好的时期。公元前54年，大司农中丞耿寿昌提议从长安周边地区就近买粮，购买的粮食足供京师。相比从函谷关以东购粮，可减少转运漕卒一半以上。宣帝采纳建议，漕转的费用和损失大为减少。由于谷贱伤农，耿寿昌又提议在边郡修建粮仓，粮价低时加价收购，粮价高时低价出售，从而平抑粮价，稳定粮食市场，名为“常平仓”。宣帝首次设立常平仓制度，民众极力称赞这项惠民政策。常平仓制度的创设是我国粮食储备史上的一件大事。时至今日，储备粮制度仍然是我国实施粮食宏观调控的重要经济政策。

宣帝杀伐果断，却又不失温情善良。他对平民妻子许平君一往情深，即位后下诏说，当初在民间有一把宝剑不慎丢失，至今时常思念。宣帝传位于许皇后之子刘奭，留下了“故剑情深”的佳话。他的孙子汉成帝刘骜曾经让刘向比较文帝和宣帝的功绩。刘向说，文帝、宣帝时期虽然都是政治清平，百姓安居，但宣帝使四夷归附，边境安宁，功绩在文帝之上。史学家班固认为，宣帝治理国家，有功必赏，有罪必罚，吏称其职，民安其业，功德可与复兴殷商的武丁、中兴周室的宣王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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