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食与吴越国运

2023/3/30 14:59:38粮油市场报收藏

粮食安全，关乎国运。东汉越地学者赵晔所作《吴越春秋》中，讲述了越王勾践演绎的“内蓄五谷”“吴种越粟”典故，有力印证了春秋末期吴越争霸中粮食至关重要的作用。

计𥓋之对与文种之术

公元前487年，越王勾践实施“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以图灭吴称霸的计划已经四年。在这四年中，勾践虽然坚持非亲手耕种所得之粮不吃，但最初并没有自觉地从战略的角度认识粮食问题。是这一年的计之对、文种之术，使勾践在看待粮食上初步具备了战略眼光。

二月的一天，勾践对着群臣发出了“为什么大夫容易得到却难以被使用”之问。面对此问，计尽管年纪轻轻、官位不高，却站了出来，一针见血地指出，这是假问题，真正的原因是越王没有能力使用大夫们。勾践听了，就把计单独留下来求教。在对答中，计首先指出，仁义是治国之门，士民是君王根基。其次主张开门固根，必须正身；正身之道在于慎选近臣，因为近臣直接关乎为君治国的效能。最后建议勾践，要倚重范蠡与文种两位大夫，范蠡明智通达而深知内政，文种富有远见而洞悉外事，与文种深入讨论，就会得到成就霸业的方略。

勾践言听计从，诚恳地向文种请教。于是，文种献上了破吴“九术”，其中第三术就是：高价购买敌方粮草使其被掏空，利用敌方欲望使其民众疲劳不堪。在勾践采用文种前两术一一奏效之后，自然对施行第三术充满了期待。

粮食与越国之兴

勾践施行购进吴国粮食之术前，目睹了重视粮食使越国日益富足的过程。公元前486年，勾践又动了伐吴之念，但担心无法攻破，再次向计请教。这一次，计献上了16字方针———“内蓄五谷，实其金银，满其府库，励其甲兵”，意思是：在国内储备粮食，备足金银，充实国库，激励军士。不仅如此，他还畅论了“四死四生”之道。他指出，春天播种谷物，夏天生长养护，秋天成熟收集，冬天蓄积贮藏。在自然界提供生长条件之时却不去播种，这是第一种死亡之道；夏天庄稼生长之时却没有秧苗，这是第二种死亡之道；秋天庄稼成熟之时却不去收集，这是第三种死亡之道；冬天应当贮藏谷物之时却不去积蓄，这是第四种死亡之道。在自然界提供生长条件之时，老人劝勉，年轻人勤劳，顺应节气变化，不违背规律，这是第一种生存之道；细心照看庄稼，谨慎地除去禾苗中的杂草，杂草尽除，禾苗茂盛，这是第二种生存之道；在收获季节到来之前就做好准备，谷物一旦成熟就收割，国家没有被拖欠的赋税，民众没有忘记收割的稻穗，这是第三种生存之道；粮仓密封涂好，清掉陈米、装入新粮，国君快乐，臣民欢喜，男女之间互相信任，这是第四种生存之道。亲历农事的勾践对计这套理论显然特别心领神会，他带领人修建了八个大仓库，在冬天阴气极盛之时收藏粮食，在夏天阳气旺盛之时卖出粮食，并且制定了周详的计划。三年之后，越国的粮食收成增加了五倍，勾践“内蓄五谷”，使整个国家显现出一派繁荣富足景象。

计𥓋教给勾践的是轻重术。轻重术是中国古典的经济学理论，“轻重”是权衡的意思，轻重术就是通过权衡轻重解决一切经济问题，包含了顺应自然、四民（即农民、工匠、商人、虞人）均平、积累储备三大原则。越国走向繁荣富足的进程充分体现了这三大原则。

粮食与吴国之衰

公元前484年，文种为勾践施行第三术的前半部分作了策划。文种提议，主动向吴王陈诉“越国微小鄙陋，谷物歉收”，进而提出从吴国购买粮食的请求，以此试探一下吴王。勾践就派文种出使吴国实施这一计策。

到吴国后，文种通过太宰伯嚭拜见了吴王夫差，并按原定计划提出了请求。十年前，勾践被夫差打败，正是文种带着重礼贿赂了伯嚭，经他极力求情，才使夫差同意保全勾践性命，让其入吴为奴。作为军事家孙武亲密战友的伍子胥当年就力谏夫差不要放过勾践，这次依然反复劝谏。伍子胥深谙战略思维，清晰地作出研判：卖粮给越国，势必养活敌寇而使自己的国家败亡；当前态势，不是吴国吞并越国，就是越国吞并吴国；越王请求买粮，不是因为国穷民困，而是为了借机进入吴国，窥探是否有隙可乘。他甚至预言，如果吴国卖粮给越国，终有一天，越国将攻破吴国，蛇、鹿将游荡于姑苏台上，荆棘、榛树将丛生于吴国宫殿中。然而，由于从骨子里蔑视勾践、好大喜功又刚愎自用，加上伯嚭从旁一再促成，夫差不顾伍子胥的一再劝阻，最终慷慨地给了越国上万石粮食。文种满载吴国粮食而归，越国群臣欢呼，勾践随即把粮食赏赐给群臣，并发放到了越国老百姓手中。

一年后，越国庄稼成熟了，勾践派人挑选上等粮食并以某种技术进行蒸制，然后，按照原来向吴国购买的数量全数还清。夫差看到这些粮食，赞叹不已，对伯嚭说：越国土地肥沃，粮食品种优良，把这些粮食发给我们的老百姓种植吧。结果，吴国老百姓把越国粮种播到田里后，无法发芽出苗，当年颗粒无收，吴国闹了大饥荒。这一计谋，史称“吴种越粟”。

公元前482年，在十年左右充分准备的基础上，勾践正式谋划伐吴大计。这一年，夫差大会诸侯于齐国黄池，与晋国争夺霸主地位。趁此机会，越军偷袭了吴国，姑苏台被烧成一片废墟，吴国太子被杀。从此，夫差与越人屡战屡败，直至吴国最终灭亡。《吴越春秋》记载，吴国灭亡之日，夫差举剑自刎时，转过头来对身边的人说：假如死后有知，我无脸见地下的先王，不忍心见忠臣伍子胥及公孙圣；假如死后无知，那是我辜负了自己这一生啊！（陈鸿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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