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花草记
2019/7/22 10:12:24粮油市场报收藏
去年暮春,有朋友邀约去皖南看紫云英。心想,紫云英有啥看头,不就是红花草嘛。我小时候,家乡田野上到处都是。我和小伙伴们打滚嬉闹,它就是承载我们的一张柔软厚实的大地毯。但毕竟好些年不见了,我还是打算随朋友一道去皖南看看。后因不巧,朋友去了,我却没去成。
想看没看成,有些失落,倒也没觉太大遗憾。于我来说,红花草的确不是什么新物事,它就像儿时的小伙伴,再熟悉不过。相见不成,惹来怀念。一次没有实现的出行,勾起我对红花草的遥远记忆。
在我的家乡皖河流域,从前水稻种植是有两季的,分早稻和晚稻。记得早稻是在谷雨前后栽秧,立夏之前必须栽完。晚稻须于立秋前完成栽秧,越早越好。我说的从前,也不是太久远,是在40年前。那年头,种植水稻主要使用生物肥。譬如秸秆还田,早稻收割后,将水稻秸秆切碎拌在泥土里,令其在暑季高温下迅速发酵腐烂,成为晚稻的肥料。早稻栽秧时虽无秸秆还田,却有一种比作物秸秆肥效更高的有机绿肥,保证了早稻生长发育的必要养分。
这种有机绿肥就是红花草。红花草是在头年秋天种下去的。晚稻即将成熟,乡亲们便将红花草的种子与土杂肥搅拌在一起,一小撮一小撮点投在稻棵之间空地上。当年,乡亲们把这活儿叫做丢花草籽。
乡人说话简约,“红花草”三个字嫌繁,被说成“花草”两字。的确,红花草是一种开花的草本植物。它在秋天生根发芽,因为生长周期,秋冬两季不需它长得太快,跟越冬小麦一样,在冬季寒冷里仅需维持生机。春天一到,河边草地尚未返青,田野里的花草便急不可耐地起身了。原先匍匐在地,几番春风召唤,花草们便以站立的姿态出现在人们面前。它的繁衍能力令人瞠目结舌。
原先播种时,它是点状分布的,次年惊蛰过后,于人不经意间,它便迅速地填补了点与点之间的空白,给稻田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绿色绒毯。放眼望去,田畴如海,风吹草低,碧波荡漾。
这还不算最美。这种开花的草,果真开了花,那才是最美时刻。大约是在清明节后,绿色的“海水”,逐渐变成紫红色。先是碧波之上,绽开了星星点点几朵紫色浪花。而后,紫色如云似雾,在海水里慢慢氤氲开来。此时的田野,已然花的海洋———紫色的花海。
开了花的红花草,最好叫它紫云英。这是一个极富诗意的名字,浪漫而又切合实际。紫英如云,是红花草生命最鼎盛、最辉煌时期的真实写照。
还记得红花草开花时节,田野上总有成群的蜜蜂飞来飞去,忙上忙下。当时并不在意,只当是自然现象。花开了,招蜂引蝶是必然。若干年后,在超市货架上发现有一种蜂蜜叫紫云英蜜,产品说明书上还专门注明,本品有清热解毒、祛风明目、补中润澡、消肿利尿之功效。这才明白过来,红花草开花时,蜜蜂飞舞,并不是凑热闹,它们是在紧张工作呢。趁着花期,将紫云英生命之精华提取出来,奉献给人类,滋补人的身体。
那瓶紫云英蜂蜜,让我重新认识了红花草。之前印象里的红花草不过是一种肥料,而肥料往往又同脏兮兮的废物相关联。我见过红花草在水田里被犁铧翻过来腐烂的情景:红花草的绿叶红花全烂掉了,只剩少许未烂透的茎秆。泡烂了红花草的水,完全变了颜色,水面上漂浮着一层褐色水垢。在阳光照耀下,水垢褐色之上闪烁着金属光芒。
距离产生美。老话说,身在福中不知福。可否套用一下,身在美中不知美?从前家乡的红花草,并未让我觉得有多美。几十年后,一次朋友相约我未践行的春日之旅,让我想起了家乡当年的红花草。越想,越觉着美。
作者单位:农发行安徽省分行
责任编辑:周栋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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